李牧童足足劈了三天，仗着手里狴犴刀的锋利才将这块巨石从中间一分为二。三天来他渴了便喝江中水，饿了就抓几条鱼果腹，这也算是回归老本行了。

手掌磨出的血泡三天来已经被磨烂，就算他长年划桨撒网的手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双手用破布缠绕着，在给刀柄做了层“衣裳”，这才让他的双手好过些。

李牧童蹲在地上望着着石头，温润如玉，拭之如膏。朝上面撒些水，熠熠生辉。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赤发天王罗喉三天前说了声乏了，是搬石头累的啊。可真是难为罗爷一大把年纪了，为了李牧童练刀，不惜搬来如此巨石沉于江边。

“这石头得有上万斤吧？看着材质像是紫金石，罗爷能在这么短时间里从外地弄进来一块这么大的紫金石给自己练刀。这恐怖的脚力和气力，武道高手，果真如此恐怖吗？”李牧童心中想着。

只是这紫金石石再硬，不还是被自己劈开了吗？李牧童觉得自己也没有差劲到哪去，将狴犴刀放进江水中洗刷一番，再用衣角小心翼翼的揩干厚黑刀身的水珠。把刀往肩膀上一扛，哼着小曲回了悦来客栈。

现如今客栈的老板可是换成了老板娘，周瑾瑜在周府也是个大家闺秀，读书识字自然通晓，也幸好跟着周老爷学了那做账查账的本事。终日里摆弄个算盘珠子，用纤纤玉手吧嗒吧嗒的打起来。朱大掌柜卖了客栈也没闲下来，被周瑾瑜顾下来继续做掌柜的。每月给些银钱，年底还有分红拿，更不要担心客栈盈亏，只需要每天给周瑾瑜查一番账即可。

这等好事去哪里寻得来？朱大掌柜便一口答应下。

“牧哥儿，尝尝，这是我亲手给你炖的鱼汤。”卢玉嘉还是老样子，终日里除去练武时光，没事在客栈打打杂，要不就是去扬州附近转转。

大清晨跑进扬州城里来一份早茶，吃饱喝足听一会儿评书，要不就是去江边晃悠，总之卢玉嘉这些日子过得是相当潇洒。比起范阳府里的少爷日子是比不得，却多了些江湖气息，各有各的好。

李牧童解开双手上的布，除了掌心还有一块嫩肉之外，其他都是磨烂了的血泡和已经结痂的伤口。

无奈笑了笑，让卢玉嘉先把粗瓷盆放在一边，双手捧着碗水朝嘴里倒。

“啧啧，牧哥儿照你这个练法，还没等到入一品高手的门槛就先把自己的手给练废了。”卢玉嘉忍不住打趣道，他的手看起来着实有几分下吓人。还好卢玉嘉是练横练功夫的，这种武功练起来和李牧童的也差不了多少。

“书，还回去了吧。”李牧童坐在一边调息问道。自从江湖中人离开，客栈的生意便回到了当初的模样，算不上多火爆，但是来往打尖住店的人也不少。卢玉嘉把鱼塘端回去煨在炭火上，等李牧童想吃了再说。

二人来到外面江边石桌旁，卢玉嘉摊了摊手道:“本来就不是给我的，当然替你还回去了。”

李牧童笑道：“还回去就好，还回去就好。刘大侠他们临走前有说什么吗？”

卢玉嘉眉头一挑道：“说什么我可记不得了，我只记得那两位姑娘看见‘奔雷决’在我手上的时候，眼珠子瞪得可比我大多了。那眼神凶的，都能把刘大侠给吃了。刘大侠这次回了风雷谷是要禁酒三月了。”

风雷谷等人已经查出了那卢姓弟子的死因，仗剑行侠遇见了分赃不均的扬州水匪， 绿林汉可不会和正派弟子谈论什么江湖侠义。卢姓风雷谷弟子与他们也没法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喝茶。双方直接刀兵相向，纵然那人在谷中三代弟子中间武功也算不俗，可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不敌被杀。刘、谢二人这段时间一直调查，又派出之前刘姓弟子足足查了一个多月才找出凶手。

二话不说，刘落潮一人仗剑将那群水匪杀个干干净净，之后便回了风雷谷。

李牧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好说也是见过钱九出手诛杀扬州水匪甘兴霸的。即使这样，李牧童的内心还是不太好过，这些绿林客该死吗？该死！但不应该由他们动手，最起码得送去官府法办吧。

或许是他现在有个扬州城捕头的身份吧，总觉得他们这些江湖人士肆意滥杀有些不妥。估摸着这就是劳什子正义感吧。

李牧童望着东南方向，站起身子，双手背在身后言道：“九公子也回了钱塘？”

卢玉嘉站起来与他肩并肩道：“回了，来了个老头把他带走了，应该是家里人吧。比较九公子自出了钱塘已经半年没有回去了。钱家的人一直在江南、扬州、金陵诸地寻他。如今伤刚好，应该要回去休养一段日子吧。再怎么说钱家的武学奇才可不能半道上折了。”

“你呢？不回范阳了？”

“不回了，这里有江湖，有个客栈，比什么冷冰冰的亭台楼阁好的多。”卢玉嘉指了指面前的江，江上几叶帆在水天相接之处飘摇。

李牧童笑了笑道：“没想到这客栈竟然能入得了你这膏粱的眼，真不知老朱是吃亏还是赚了。”

“哈哈哈，那个朱扒皮要是能吃亏，小爷我就叫朱玉嘉。”

二人正说着朱扒皮的辉煌事迹，悦来客栈现在正儿八经的老板娘走了出来。自周家人死后，周瑾瑜便脱下华美衣裳，换了些素色粗布衣裳。一开始她从小娇生惯养的白皙皮肤还有些挑剔，一夜间长出了许多后疹子，后来慢慢适应也就好了。

现在的她，像是忽然间长大不少。纵然衣着朴素，难掩其绝美的容颜。

“卢公子果真留在我这小店做那些跑堂打杂的活不走了？”周瑾瑜娇小道，脸蛋上多了几分挑逗的意思。

卢玉嘉扬起嘴角道：“那是当然，有周姑娘这样的佳人在旁，卢某要去哪里才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呢？”

周瑾瑜无奈一笑道：“论不要脸的功夫，卢公子果然得刘大侠得真传。”

说来也巧，这二人都是能把牛皮吹上天得主儿。若是闲来无事二人凑在一起，又是一番“恶战”。姜总是老的才辣，十次有九次卢玉嘉都甘拜下风，坦言刘落潮不光手上功夫好，嘴上功夫更是了得。

风雷谷二位姑娘问起来，卢玉嘉就说这是范阳府中的姑娘夸赞自己的，现在套来夸一夸刘落潮有何不可？

三人只当玩笑话，随后周瑾瑜又是说道：“九公子和风雷谷的几位都走了。”

李牧童嗯了一声，站在那里点了点头，眼神有些落寞。

无论是谁，都对他有过救命之恩。江湖这么大，再见又不知是何时。

周瑾瑜神情有些落寞，玉手紧紧攥着衣角，双手用力，指甲已经扣出了一个小洞。果然还是一分价钱一分货，不过周瑾瑜也不知为什么现在会想到这些。

“你不走吗？”周瑾瑜没开口，卢玉嘉倒是帮了她一把，引得满脸埋怨的望着卢玉嘉。这小子只是哈哈一笑，借口给李牧童盛碗鱼汤，离开此处。

“为什么要走？”李牧童也是好奇，不知道她这种稀奇古怪的想法从哪里来的。

“可是，江湖上都在传罗爷这次重出江湖就是要带你离开。”周瑾瑜道。

李牧童倒是很平淡，对于江湖上近日传来的风言风语，李牧童有所耳闻。没想到这么快就传到了周瑾瑜的耳朵里。

他转身走进了悦来客栈，周瑾瑜呆在原地，只听见李牧童嘴里不停念叨着。

“不走了，不走了。”